九巫巫

1个子博

【8864/玛格达】北境风声

#西幻paro

梗来自游戏套装“北国王族”及其描述:雪原上的公主啊,权力的王冠已戴在你的头上,享受它吧,风中已不再有自由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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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nd of The North Wind


如果一定要从故事最初开始回忆的话,我只能想起当时的自己——十三岁的玛格达·埃伦斯坦只是在行过礼后抬起头,便无可救药地跌进一片清澈至极的翡翠色深湖。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与巴巴柳丝初遇的那天是母亲的第三十个生日,或者换句话说,雪国王后的三十岁生日,因此埃伦戴尔的国王,冬宫的主人,我的父亲,为此举办了那场轰动全国的庆典。贵族和皇室的宴会在冬宫举行,来自其他国家的豪华马车陆续挤进城间车道,车轮和马蹄将积雪碾压成花纹杂乱的污白色地毯。晚宴开始前的五个小时我被七八个侍女摁在房间里折磨了一通,十几只手在我的头顶飞快动作,把尽可能多的装饰插进盘发的每一处空隙,束腰勒得我喘不上气,玛瑙石项链沉甸甸地挂在颈上。没有哪门公主必修课的所学内容能让我习惯这些美丽衣物带来的不适感,我怏怏不乐,沉浸在不得不面对接下来的晚宴和舞会的郁闷中唉声叹气,礼仪课教师伊丽莎白夫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拍打我的脊背,严厉地督促我直起腰来。我重新挺起塌下的肩膀,为了让镜子里的埃伦斯坦公主看起来不那么没精打采,我开始想象自己正骑在胡桃木的背上,手握缰绳在雪原上纵情驰骋。


如你所见,身为公主的我痛恨所有带跟的鞋子,从小到大的埃伦斯坦皇室教育没能让我爱上任何社交活动或公主课程,比起练习芭蕾我更愿意在马厩待上整整一天,为胡桃木清理食槽。当然,那只是我的幻想,因为佣人们会打理一切。胡桃木是去年来自父亲的圣诞礼物,一匹相当漂亮的白色峡湾马,当时母亲对此颇有微词——她禁止我进行任何破坏淑女形象的活动,于是胡桃木被可怜兮兮地关进马厩,而我最多只能将它的鬃毛编成麻花小辫再梳开,以此打发每周一次被允许与它接触的短暂时光。


宴会开始前两个小时,我被带去冬宫大厅跟随父母迎接远道而来的宾客们,两个小时中我可能重复了一千次提起裙摆屈膝行礼的动作,如果我是个雷约克工匠制造的机械小人或许已经磨损成废铁了。一千零一次,狮心公国的继承人走进大厅上前致意,我再次行礼,又面带微笑地恢复笔直优雅的站姿,抬起头时我的视线越过继承人的肩膀,我望向的年轻侍卫也正望着我,哎呀呀,他可真高,整片极地上空的极光都倒映在那片波光粼粼的绿色湖泊里。我不禁多看了一会儿,时间一定比观察胡桃木打结的鬃毛要久得多。公主必须时刻保持高贵和矜持,好在伊丽莎白夫人的训诫跳出脑海,在红晕泛上双颊之前及时将我的视线拉了回来,我只好不动声色地正视前方,假装对空气中莫须有的尘埃产生兴趣。


那时我还不知道侍卫先生的名字,亦没想到几个小时后会有一小段与之独处的短暂时光。我只知道父亲的祝酒词冗长无趣,仿佛要延伸到宇宙边界的长桌上摆满烛台和菜肴,乐队正在演奏一首适合宴会氛围的曲子,嘟嘟嘟,滴滴滴,哒啦哒啦,叮咚叮咚。我坐得端端正正,手握刀叉的力度和姿势都恰到好处,甚至试图将熏肉的每个截面都切出精致的斜度。我细嚼慢咽,小口小口地啜饮果汁,同时暗中用力吸气。天,冰霜杰克在上,保佑我的束腰不要被滑进肚子的羊奶酪和鲑鱼撑到崩开,那样一定很糗。黑曜石大钟敲了八下,晚宴后的舞会即将开始,我小心翼翼地藏进独角兽雕塑的阴影里,提起裙子快步跑过两侧缀满精致浮雕的长廊,对我而言埃伦斯坦的宫殿是世界上最大的迷宫,而我恰好记得每一条捷径暗道通向何处。我挪开书房的壁炉,爬进暗门,从一个墙壁结冰的废弃通风口跌出去,灰头土脸地摔进花园的灌木里。


粘稠的暮色吞没埃伦戴尔,天开始下雪,整座花园黑暗又寂静,玫瑰架和修剪成规矩形状的树墙挡住了大部分夜空,黯淡的月光被过滤得所剩无几。我避开多格高窗投在草坪上的明亮光影,轻手轻脚地绕过城堡周围眼神空洞的天使群像,打算穿过三个庭院去马厩消磨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十五分钟之后我就能摸上胡桃木的鬃毛,可偏偏有个站在漫天飞雪里的意外挡住了我的去路,从对方惊异的表情来看他明显不是故意的,也许他是在菠萝奶冻上桌之后偷偷溜了出来,毕竟厨房的甜品一向不那么尽如人意。谁知道,管他呢。我一边祈求夜色为我遮掩红晕,一边正儿八经地冲侍卫先生行礼,装模作样地假装这一身灰尘是蠢人才会看到的幻觉,好吧,他果然露出了很蠢的表情,像一只吓傻到忘记起飞的鸽子,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地想要回礼并说点什么。喂,别浪费时间了!我一点都不淑女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煞有介事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多余的话,我带您去看我的马,替我保密好吗?”


那是我对巴巴柳丝说的第一句话,一个没什么商量余地的霸道邀请,足以把埃伦斯坦公主矜贵优雅的形象一击粉碎。不等对方回应我就握着掌中骨感分明的腕子迈步往前走,细雪落在我们脸上,迷茫的侍卫先生就这样被我带去马厩,一路上没有抽回他的手臂。马厩的空气中弥漫着饲料和干草的气味,雪白温驯的峡湾马安静地待在最靠外的隔间里,温柔地审视着我身边的陌生人。我用手肘碰碰侍卫先生,大方地让他摸摸胡桃木,马儿将脖颈弯出漂亮的弧度,低头用鼻子去碰陌生人犹豫不决的手心。他的另一只手始终任由我抓着,我突然感到一阵新奇的兴奋,电流般的热度从掌心传来,我松了松力气,手指轻轻从他的腕子上滑下去,直到覆上手背,又壮着胆子勾住他的食指。


在返回城堡的路上我们一直聊天,他说了很多关于狮心的精致习俗,最后提起自己的名字,红顶骑士团的巴巴柳丝。好的,巴巴柳丝,我记住了。“玛格达,”我说,拉着他的手在雪地里蹦蹦跳跳,执着于用鞋跟踩实花园小径上柔软的积雪,“叫我玛格达。”


“原谅我,公主殿下。”他将头转到我看不见的另一侧,任由胳膊在我手里前后摇荡。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我们却走了半个钟头,直到冬宫的灯火隐隐约约出现在树丛的缝隙里,我们才不约而同地放开彼此的手。


那天冬风依旧在埃伦戴尔的冰川雪原上回旋呼啸,我从这来自千百年前的风声里听到了有关春天的讯息。你爱上他啦,当心,你爱上他啦。一个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像宣读喜讯又像发出警告,钻进我的脑子里哄闹三个月也不愿离开,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我渴望做梦又惧怕做梦。巴巴柳丝,巴巴柳丝,巴巴柳丝。梦里的埃伦戴尔不再是冰封的冻土,滴落金光的太阳融化积雪,而后草木开花虫鸟长鸣,冬宫在地平线上坍塌成一片废墟。自由之风穿过森林,我在花丛中找到巴巴柳丝,与他手拉手沿着彩虹流淌的小溪行走,最后企图躲在茂盛的树荫下交换呼吸。梦境总在我要吻上巴巴柳丝的前一秒戛然终止,我陷于深深的自责、恼火和甜蜜,日复一日地循环相同的梦。


不得不说第二次相遇来的实在太迟,足足到了三年之后。彼时我跟随父母前往狮心公国参加公爵的庆典,渡轮从港口城市威斯顿出发,行驶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那座驮着一整个强盛国家的南方岛屿就在前方。我穿着最闪耀的礼服气势汹汹地降临舞会,打定主意向巴巴柳丝讨要三年梦中求而不得的那枚亲吻,埃伦斯坦的徽章刺绣在我的斗篷上闪闪发亮。我在人群中找到那个期盼三年的金色身影,他很快也看到了我,我们隔着人群对视,哎,我不由自主再次掉进那片温柔至极的绿色深潭。


那天我们跳了一整晚,埃伦斯坦家徽和狮头肩甲在舞池里耀武扬威。巴巴柳丝,巴巴柳丝,巴巴柳丝。第不知道多少首曲子结束后我拉着他离开大厅,找了个远离灯光的小角落躲进去。吻他,吻他!有个声音催促我鼓起勇气,于是我闭上眼踮脚去吻巴巴柳丝的唇角,他微微侧头使我们唇瓣相贴。这个算不上亲吻的亲吻大概持续了蝴蝶扇动一次翅膀的时间,我们默契十足,没有更进一步,几乎同时离开对方。


“再见,巴巴柳丝。”我说。


“再见,公主殿下。”他的声音无限温柔,却仍然没有呼唤我的名字。


回到埃伦戴尔之后我不再做同样的梦,冬宫坍塌冰雪消融的梦境太荒诞也太危险,我的心智在成长,我的身体在成长,有朝一日我会继承父亲的衣钵,盛装打扮坐上冬宫王座,成为埃伦戴尔新的女王。我得面对曾经我不愿面对的一切,管理国家和子民,跳进国与国之间错从复杂的社交网。总而言之,埃伦斯坦的宫殿不该在我的梦里坍塌消亡。


但我又多么渴望一场没有香水珠宝礼服的自由冒险。我想象自己推开窗户,足尖离开高跟鞋,踩着窗台上冰冷的积雪,从城堡塔楼乘风跃下,轻飘飘地落在胡桃木背上。鬃毛编成精致小辫的白色峡湾马开始奔跑,我解开缀满宝石的披肩和腰带,让它们消失在风里,任凭裙摆波浪般翻飞、精心盘起的头发被吹成一团乱草。我要顶着暴雪一路飞驰,穿越冻原和冰川,马不停蹄地奔向南方。抵达威斯顿的时候我会找条船,独立港口城市最不缺的就是船,不过终点站一定得是狮心公国的岛屿。不知道渡轮是否允许马匹登船呢?或许找艘货船躲起来偷渡会是个好主意,我可不愿丢下胡桃木。我要牵着我的马儿风尘仆仆地去见巴巴柳丝,抛开所有皇室礼仪和风度撞进他的怀里放声大笑,努力跳起去亲他的面甲无数次,直到他愿意取下头盔低头吻我的嘴唇为止。


接下来就是盛大逃亡——你就要被拐走了,带上你的骏马,和红顶骑士团说再见吧,巴巴柳丝先生!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地,我们只需要跑啊跑啊跑啊,我会骑着我的胡桃木,跟你一起跑遍全世界的平原山野。比比看谁跑得更快?我敢打赌我会以三个马身的优势率先抵达地平线。也许还需要一场婚礼,那就去森林吧!树木是宾客,马儿是伴郎,叫声最亮的雀鸟来当牧师,躺进花丛我就穿上了最耀眼的婚纱礼裙。巴巴柳丝,亲爱的巴巴柳丝,我愿意花一下午的时间等你用草茎编出一枚戒指,和你手挽手走一遍红叶铺成的长毯,然后找一片茂密的树荫,接长达一个世纪的吻。


这些天马行空的念头充斥着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我深知它们只是难以实现的妄想罢了。


时间又过去两年,我十八岁了,雪之国埃伦戴尔即将迎来新一任的女王。那年的加冕仪式或许是我与巴巴柳丝的最后一次见面,或许又不是——考虑到几年后我会再次前往狮心公国参加殉难骑士们的葬礼。实际上这次见面也算不上见面,因为我们并没说上话,甚至连一次对视都没有,但我知道他一定在那里。就像几年后我站在刻着钻石之刃名讳的墓碑前,闭上眼就能感受到熟悉的存在一样。


那天我一身繁复盛装,在王冠的重量落上头顶后转过身去,站在高高的殿台上扫视掌声雷动的人群。我想顺着所有视线一一回溯,找到最热切最温柔的那潭翡翠色眼湖。不,玛格达。一个声音席卷我的耳畔,仿佛风暴呼啸回旋。从现在起,学会享受权力的重量,埃伦戴尔的风里不再有自由之声了。


于是我垂下眼睫错开人们的目光,在那一秒间,把关于一位少年骑士的悸动、回忆和幻想永远留在了去而不返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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